《华南神龙陈松顺》第八章:华南神龙陈松顺(都市在线)
片花:1943年,侵华日军再次对湖南发动大规模进攻,企图和广东登陆部队连成一线。抗日形势非常严峻。湖南的民众纷纷向云南、贵州、四川抗日的大后方避难。在贵州的山道上,一位20多岁的年轻人正风尘仆仆地赶路。他自称来自广东,名叫陈尘,实际上,他真名叫陈松顺,是名震省港的年轻棋手,正凭借棋艺游走江湖。从肇庆、韶关、长沙、衡阳、一路杀来,一直还没有碰到对手。55年后,已经是中国棋坛名宿的陈松顺,回忆起这段少年往事颇为感慨。
陈松顺:1943年回乡下结了婚。结了婚之后没多久我就走出去了。首先到韶关,之后湖南的长沙失陷。失陷后就走,之后就走到桂林。不走呢,日本人一来你就不能走了。没有饭吃,那时人心惶惶,不走不行啊!公路有些就毁了,广东的公路毁了,到桂林那条线还有火车走的。我坐火车去,爬车顶啊!国民党逃难的那些太太,全家占完那些车厢。(我)爬车顶啊!在贵阳,我摆擂台。那里有个五羊酒家,广东人开的五羊酒家。有一个房子,它是茶楼来的,但是有一个房,我租了在那里住。写上海报,到处贴“象棋访友”。凡是能够赢我的,赢一盘,奖什么;赢两盘,奖什么;能够赢三盘,就奖一桌菜。一桌酒席,十个人(份量的)一桌酒席。三毛钱一盘,打擂台。很多人来下棋,一块钱、五块钱下一盘。让你一个马,就不是三毛钱了。让子啊,找饭吃,叫“跑码头”。
在那个时候,棋手都是靠游走江湖赌棋维持生计。在战乱时期更是艰难。
陈松顺:桂林也是一样,我在七星岩那里摆擂台。桂林又有飞机了,飞机一来,我们就走进七星岩,在里面下棋。如果找不到钱,交不到房租。下棋,人家不来了嘛。有时就没有办法了嘛。老板支持我,我的棋友很多,到哪里都有。有些人给点钱帮我付房租了。
陈松顺是广东台山广海人,1920年出生。家里开有“济生堂药材铺”。他的父亲、叔父等都爱好象棋。但是,父亲常在骑楼底下与人赌棋,输棋甚多。
陈松顺:听妈妈讲,赌钱不好。这样教我。我看见我爸爸,在街上,对面,我们铺子的那条街,和别人蹲在那里下棋,下象棋。整天输钱,他的棋很差。两毛钱一盘。(我)看着他输钱,心痛,就回去告诉妈妈听。妈妈说:“哎呀!不行的,他这样赌钱。不好的,叫他别赌了!“我都叫不了他不赌的嘛,不下棋。那我就想办法破坏,偷他的棋子。不想给他下棋(就)偷了(棋子)。结果他拿个瓦片当棋子,写上字又可以来了(下棋)。没办法,那后来,我自己投进去。看怎么样算胜负,怎么样可以赢钱。看看,自己就懂了。我自己还不知道我懂了,我又不敢跟别人下。后来,人家下完了,我就讲:“你走错了,你这样走不就好了吗?”“哎呀!”那个人讲,“对呀!”那我就知道自己比他好了。从此我(棋艺大进)。后来我的叔父搞了一个祠堂,在祠堂里头搞了一个棋社。
记者:你叔父也喜欢下棋?
陈松顺:喜欢下棋,搞一个棋社之后,我就到那里找一些旧棋谱。打了几天几夜,打了棋谱之后,我的棋艺一下子就高起来了。后来附近那些对手,叔父那些对手下不过我。
片花:1935年,叔叔带陈松顺参加了台山的象棋赛,是六十多个参赛者中最年少的。经过激烈搏斗,终因实战经验不足而被淘汰。陈松顺虽然未进人前三名,但是因年纪最小而且棋艺出众,大会特别奖给他一个银鼎,称为“神童特别奖”。
陈松顺:后来大会给了我一个特别奖“台山神童”。因为我已经赢了很多人,就是小孩子像我有这么高棋艺的没有了。从此,台山县很多地方下棋的人都认识我了。有的请我去下棋,有的来我的乡下,来广海跟我下棋。
小松顺出众的棋艺,吸引了这次比赛的冠军,斗山棋王雷法耀。在以后,雷法耀以师傅身份常常给小松顺以指点。
陈松顺:雷法耀又是台山人,叫镇口,斗山一个区,一个小地方的人。他是华侨,很有钱的。他见我是小孩,就教我下棋。我回到广海,他就用写信的方式教我,剪一些报纸给我看。后来有一个叫钟珍,他是真正的师傅,高手来的,“广东三凤”之一。到了我们台山,雷法耀和我,叫我去他的铺子。他在一个镇,镇口那里做生意。(我)同他一起去那里,住在那里。和他下一下棋,从此就认识了。认识他后,他就留下几个棋局教一下我,指点一下。我的棋艺又有进步。
在钟珍的悉心指导下,经过几年的磨练,陈松顺的棋艺逐渐趋向成熟,后来跟随钟珍到港澳行走江湖。在香港时,他曾对抗过“四省棋王”董文渊,取得胜利。又以“联军”的阵容,对抗“七省棋王”周德裕。但是随着太平洋战争爆发,日寇攻占香港,滞留香港的一些职业棋人顿时陷人困境。有的竟然饿死,陈松顺只得逃离香港,回到故乡。但不久,他耐不住乡间的寂寞,开始远走他乡,继续以棋为生的江湖生活。
陈松顺:昆明有一间叫望海楼,在昆明有好几个地方下棋的。有一间望海楼专门叫书棋茶社。专门下棋的,围棋、象棋。我一去到昆明,棋友就介绍到那里谋生。
化名陈尘的陈松顺来到昆明后,贴出了以棋会友的告示。当时在云南最负盛名的,是“云南棋王”杨礼源。他有非常多的徒弟和崇拜者,大家凑了三万彩金,和其貌不扬的广东人陈尘赌棋。杨礼源以为胜券在握,竟从让单马开始。
陈松顺:他六十多岁了,又抽大烟,当然下不过我。初时,我装傻,不说自己是高手。他让我,让我一只马。那我当然赢。后来平着下,赌彩,赌得很大。他没钱了,当地的人帮着他,给钱他跟我下,大概现在人民币一两千块一盘。帮着他,我赢了他。他输给我,输了之后,再下几场之后,他就病了。
杨礼源这一败一失,导致一气一病,卧床不起。这下陈松顺就闯下了大祸。
陈松顺:袁忠虎的儿子,袁忠虎是云南龙云部队的一个旅长。他的儿子开戏院,(叫)南京戏院。就在望海楼附近,叫袁经理。他可凶了,要我给钱给他治病。我赢了他的钱,给回他的还多。后来更惨,他死了。他们说我气死了棋王,又要我给钱买棺材,我亏本了。
“广东陈尘气死杨礼源”的新闻,轰动了云南棋界。化名陈尘的陈松顺被尊为大师。前来讨教的人络绎不绝,推动了当地的象棋热潮。陈松顺还被聘到昆湖电厂工作。我什么都不懂,做什么工作呢?会计科的科长,给一个过帐员的工作给我。1948年,陈松顺从昆明回到广州。这时候老一辈钟珍、冯敬如等都已作古。除了“四省棋王”董文渊,另一位棋手已声誉鹊起,他就是杨官麟。
陈松顺:解放后,跟杨官麟有十局比赛,下过两次,都输了。八盘棋之前我没有输,有赢有和,没有输。下平了,八盘棋以前,都平了。就是第九盘,第十盘。输多一盘给他。两次各下十盘。这是影响一生的。
杨官麟是东莞人。五十年代初征战上海,杀败众多高手。在广州棋坛,有人倾服陈松顺。有人倾服杨官麟,双方棋迷互不服气,杨陈对决之战不可避免。
陈松顺:心情不好,精神不好。我比他大,年纪比他大了几年。他正是(棋力)往上(阶段),我是已经成名很久了。我在香港还教过他下棋。
片花:上世纪五十年代,广州棋坛非常繁荣,水平居于国内最前列。有“棋城”之称。这吸引了全国大批高手前来挑战广州的棋坛双雄陈松顺、杨官麟。
陈松顺:后来两个人共同对外(赛棋)。广州没输过,都赢了。两个人对外(赛棋),最高(水平)是广州。其它省市(高手)没有两个人,所以(组成)联队。武汉跟沈阳。上海有两个高手:何顺安、朱剑秋。我们到上海去比赛,也赢他们了黑龙江和北京联队。
记者:他们联合起来也下不过你们?
陈松顺:下不过,全部输了。那时候,我跟杨官麟一道没输过。后来就分开来摆擂台。上海有一个大新(公司游乐场),有一个大世界(游乐场)。大新(公司游乐场)有一个棋坛,董文渊在那里主持的。大世界这边有一个棋坛,就是朱剑秋跟何顺安主持的。我在两边都有下棋,但是主要是在大世界。杨官麟主要是在大新公司,经常在那里表演。全国各地的高手来,都是在那里表演。当时来讲大概十块钱一场,出场费十块钱,不管胜负。1955年,香港跟广东比赛。省委宣传部搞的。当时吴南生同志搞的。这个比赛是我跟杨官麟两个人,对香港两个高手曾益谦、黎子健。对香港的比赛当时最多人,万人空巷。广播天天在说着“炮二平五马二进三”。全市都有,很多人来听,家里也收听。这个收获很大,政治上影响很大。原来共产党还是会搞这些文化活动的。人民都知道了,时间一长就要宣传,轮船也有转播。那时候就是这次比赛影响很大,以后就是省港澳(象棋赛)了。(下棋的时候)有上万人看棋很平常啊!到文化公园,很平常啊。那个文国飞很称赞:“你们真本事。我们一百多人下棋没有这么多人看,你们两个人下棋这么多人来呀。”
对于陈松顺来说,“文革”是他象棋生涯的转折点。之前他以棋赛为主,之后他以棋事为主,长期出任各大赛的裁判、裁判长。在1982年创办了《象棋报》,还出国讲学,为象棋走向世界进行“游说”。更重要的是和其他象棋界朋友,一起倡导创办了“五羊杯象棋冠军赛”。
陈松顺:苏少泉是《羊城晚报》体育部的部长。他跟北京《新体育》杂志总编谢总,大家谈起来,要搞一个有影响的杯赛。这个比赛就是他搞起来的。第一届比赛就有杨官麟,只有三个(全国)冠军(参赛)。最有影响的是冠军赛。杨官麟、胡荣华,还有一个就是柳大华,湖北的。就是这三个人。我当裁判长,他们比赛,三个人。不是我跟他搞的(比赛),但是我有份。一路都是。后来搞到第四届、第五届。杨官麟就没有参赛了。年纪大,退下来了。成绩也不好,就下来了。下来之后吕钦就上去了,吕钦一路打下来,得了七八届冠军。现在到许银川也是得了六七届冠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