标题：半为山水半为棋——沿河参赛纪实
半为山水半为棋
——沿河参赛纪实
一
二十岁学棋，刚一入门便豪情万丈，还不惜拜在“彩棋门”下，接受残酷训练，希望有朝一日学有所成，仗“剑”江湖，快意恩仇。磨剑三十年，才混到个乡冠水平，业7。我所谓的江湖顶多也就百多平方公里的小镇，进入县城便被让马，州府更有人让马让先，我成了菜中之菜。比赛获两届镇冠，一届县六，一届县三，州赛不敢参加，省赛不敢幻想。
随着年岁的增长，天命之年的我，已渐渐风轻云淡，倾向于旅游式比赛。在棋友们的邀约下，参加了2019年的昆明西山区象棋协会第四届“迎春杯”象棋公开赛，这是我第一次外出参赛，第一次与陌生棋手过招，结果，154人参加的比赛中，仅得5分，140名。
4月8日，浏览广东象棋网，见沿河有一个众筹赛，时值周末，遂电话邀约棋友，紧急决定。终于约得马应江、李家敏前往，即将退休的唐占华老师陪同鼓劲。规程限报100人，取前32名发奖，看名单，虽然全省精英并未悉数出动，但也不乏市县名手，甚而还有省外高手。同行之中，数马应江棋力最高，高我一马或三先，要说拿奖，只有他最有希望，我跟李哥不过陪同耍耍，寻点乐子罢了。
沿河与兴仁虽同为一省，却方向相反，一个东北，一个西南，相距六百多公里。自驾出行，说说笑笑中也不觉得疲累。拐角到思南住宿一夜，徒步乌江两岸两个多小时，霓虹倒影，美不胜收。次日折回沿河，下榻乌江酒店。
2019年4月13日下午，比赛在红军广场职工之家如期举行，80名省内外棋手齐聚赛场，摩拳擦掌，以待枰中一决高下。正是：
又见春残四月天，驱车无畏路蜿蜒。
楚河汉界痴男女，齐聚沿河为手谈。
第一轮对阵表出来，我后手对阵黔南刘成武。一声令下，对方飞相布局，我应以过宫炮。开局还算平稳，至中局时，我马踏中兵，叼住对方三路大炮。对方回马保炮，我7路马顺势而出，踏着对方蹩脚马，意欲待对方三路进兵后再取边兵双抢其炮，虽不能得其大子，但也不会失先。对方马取中卒，大炮无保。值此关键大漏，一根筋的我居然继续贯彻初时的方案，随手马踏边兵，错过了这吃炮还不落后的千载难逢之机。对方一笑，平炮仕角，喜不自胜地轻声说：你吃炮我就输了！我表面应答“没事”，内心里却一万分地后悔。之后，对方渐渐占优，我打起精神，见招拆招，并时不时骚扰反击。至残局阶段，即便对方马挂士角也还不至于输棋，复杂的局面中或许还有一线翻盘的机会，可鬼使神差的我，居然回马给对方支起炮架，自封帅门，被对方一脚毙命。
第二轮，先手对阵务川谢明波，棋局简化至中残，我相五进七顶马时，对方有一步炮2进1的马吃炮，炮打马的双吃机会，但没有走出来，我侥幸逃过一劫。继续纠缠下去，对方又多出两卒，基本成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盘面。无奈，我只得使出死缠烂打之功，寄希望于双方时间都比较吃紧的情况下，瞅个冷子白吃对方一枚小卒。几个回合后，还真的天遂随人愿，白吃了对方一枚小卒，马炮仕相全对马炮卒士象全，有望和棋。我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，竭力寻找兑子机会，必要时两子换对方一炮，形成马卒难胜士象全残局。后来，精明的对手一卒换我单仕相，我又陷入新的危机。一步马踩单士，形势岌岌可危，我索性马退帅位，难看至极地暂时保住。对方中炮轰马，以为踩仕将军后回马踏炮一子换二，百密一疏的是，肋将没有归位，我正好帅五平六牵住，和棋。当然，即便没有此着牵连，我“门东户西”的帅相也是正和之棋。上局一步随手，没有白吃对手大炮，此局对手也至少失去两次置我于死地的机会，看来，看不着摸不到的运气这东西，去得快来得也快。
第三轮，后手对阵印江小将童贵东。我想，这一定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小棋手，套路必定娴熟，唯一的不足是韧劲，因此，一上场我就打定主义，不求开局占其便宜，只待中局将盘面导向复杂，看能不能利用对手的弱点。对方以中炮布局，我应以堂堂正正的屏风马，先稳住阵脚再作打算。进入中局时，我的四路肋车及二路炮蛰伏等待，暗盼着对方跳马，然后进炮拴连谋子。按耐不住的小棋友果然中计，随手马七进六，意欲下步打车。结局跟我的设想完全吻合。得子之后，我更加小心，全力控盘，避免与对方拼命。边卒过河，控制其右马后，小棋友爽快认负。
是日最后一轮，先手对阵思南王强。面对陌生的对手，我不敢用套路棋，遂以飞相开局，以求稳步推进，必要时求个和棋，结果在波澜不惊中胜出。第一天，四轮棋，积5分，小赚1分。傍晚，主办方在金红大酒店宴请所有参赛棋手，旋转圆桌上，玲琅满目的土家特色，一看就令人馋涎欲滴。真个是：
土家邀客上红楼，米酒佳肴小米粥。
土豆瓜蔬腌腊肉，香飘万里付江流。
二
4月14日，清晨醒来，忆起夜间怪梦，顿感今日必定不顺，遂暗暗告诫自己，百事忍让，以待否极泰来。早餐过后已是八点过钟，匆匆赶往赛场，对阵表已经贴出。
第五轮，先手对阵凤岗蒋成军。这个名字太熟悉，广东象棋网上经常看到，这是一位走南闯北的铁杆爱好者，时常外出比赛的棋手，棋艺绝对在我之上。开赛前几分钟，与之简短交流，始知其在税务部门工作，以外出比赛来锻炼身体，并取得了满意效果。比赛开始，我先手飞相，准备严防死守，和棋即为胜利。棋局发展至中局，我一步双车并线，雄霸河沿，欲拒敌于门外。就是这一小小的拥塞，反而使我的防线出现了问题。对方一步跃马，我的防御阵线陡被撕开口子。经过计算与比较，我不得不一车换双，勉强稳住阵脚。进入中残，我一步兵五进一欺车，同时巡河炮瞄住黑方边卒，以求交换兵卒简化局势。对方果然吃兵交换，我如愿换来了双炮马仕相全对对方的车马士象全，双方阵型工整，和棋有望。续弈几步后，我提出数步求和，对方也答应了，我便出声呼叫裁判，习惯性地巡视赛场，看看有没有当值裁判过来。就是这一小小的耽搁，回过头来，提马落子的瞬间，棋钟响起了“嘀嘀”声。我如果一边行棋，一边叫人，甚而有意识地找机会凑点时间，或许和棋也有可能。
第六轮，后手对阵德江杨昌友。对方以中炮开局，我应以屏风马左马盘河。对方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击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稳住阵脚，进入中残，我车马炮卒士象全对对方车马炮仕相全。对方提和，我没有答应。我知道，急攻型棋手在韧劲方面有缺陷，我想磨一磨，兴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，更何况我还有着一卒的优势。对方叫来裁判数步，计时钟显示40回合，从此进入回合记录。残局时，我卧槽马拴住对方肋车，中炮镇中，小卒也逼近了九宫，有着绝对的优势。炮轰中象后，我没有走出平中车打马的棋，相反，马3退4后被对方轻抬一步肋车，形成了必丢大子的盘面。简单计算后，我踩仕挂角换马，形成我车卒双象士对对方的车炮单仕相。几个回合后，对方仕角对车想和，我还是不愿意，继续纠缠。棋钟记录80回合时，对方耐不住站立起来，说过了和棋步。我说，裁判说了算。争论的同时，我耍了个小心眼，将军按钟后再跟他理论。对手果然中计，没有行棋就忙不迭地按钟，我提醒其已经犯规，他又忙不迭地应将按钟。我再走，对方在争论、等裁判的过程中超时。主持人、裁判赶来。我不想给主办方添麻烦，我不想破坏这热闹而和谐的氛围，再者，我不就为一开心而来吗，再联想到昨晚的梦境，还没等裁判问完情况就主动伸手作和了。
第七轮，先手对阵印江张家林。对方是一个少年学生，单瘦而不乏冷静。开赛前，同行的唐老师就附耳告诫：千万不要轻视对手，人家分数跟你一样，说明实力不弱。我怕中套，遂以飞相开局，对方应以右中炮。张强特大在讲座中说这是一步方向错误的应手，对方居然敢用！我不明白对方的用意，弈来格外小心。进入中局，对方率先发动攻势，进车塞我相眼，明显要从中路发动攻势。盘面复杂，难以一一计算，我决定也从对方三路出击，期望以此来延缓一下对方的攻势再慢慢寻找机会。弃马踩边，炮轰底象，进车含马后我死子不急吃，而是平炮伏抽。如果对方出将，我二路进炮可以做成夹车炮杀棋。对方走了一步出乎我意料的退车躲卒林。我得寸进尺，二路进炮瞄住中卒。对方随手一步卒7进1，我正好进车一将，再跑二平九打死先前未吃的马，并形成三子归边之势。后来，白抽一车后小棋友推枰认负。
三轮过后，主持人宣布，已经联系饭菜，直接送达赛场，十二点半开始第八轮。下榻的乌江酒店有免费午餐，跟主持人说明后，我们回到酒店。
三
第八轮，后手对阵松桃李军。甫一落座，李军就感叹：一和难求！咋一听来，对方似乎有些想和的念头，其实，我也有这个念头，故而搭讪道：难难难！这时候哪个都难！对于每个棋手来说，此时已经处于金字塔顶端，有和棋想法也在情理之中。出于对棋的尊重，对对手的尊重，我们都没有提出默契和棋。比赛开始，对方中炮过河车开局，我应以屏风马左马盘河。开局都是谱着，双方没有花费太多精力。进入中局，对方先手扩大，渐成控盘之势，尤其是取我一路边卒的大炮，随时有沉底杀势。我压力山大，象5退3，意图缓解一下对方的攻势，可还没等到我连象防守，对方竟贪吃边卒，将九路炮调到了一路。我顿感压力大减，随即抓住这一有利战机，进车仕角，作好一马换双相的准备。没想到的是，对方竟然像配合一样走了一步退车捉马，让我顺利地完成了一马双相的交换。单从物质来看，这是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交换，问题是，一马换双后，对方没有回马窝心，让我带将吃回一马，至此，我净多双象占优。进入残局，利用对方缺双相的弊端，我车双炮做杀。对方有一个出帅铁门栓对攻的机会，食指连连在棋盘上点了几下，意欲出帅。内心里，我不希望对方拼命，也点了点棋盘，示意我可以退2路炮防守。果然如我所愿，对方没有对攻而是平车拦我7路大炮。我赶紧进3路车一将，沉底炮准备抽车。就这样，在对方连出软手的“配合”下，我侥幸赢下了这关键的一局。
最后一轮，开赛前，大家都在对比着分数，预估未来名次，以便做出正确决策。八轮棋，10分，我只要战和最后一局即可进入名次，我盼望着对手也是这个想法。对阵表出来，先手对阵印江高军勇。这是一个精廋而冷静的对手，外表看去，很难判断其功力的深浅。我打定主意，一律以稳为主，不是太亏的情况下，有机会就兑子，以求一和。我相三进五，散手布局，对方应以士角炮。布局阶段还算平稳，进入中局时，对方长考。我悄悄瞟了一眼棋钟，对方3分多钟时我还有12分钟多，我不动声色地等待着，期盼着对方再想，再想，想到“嘀嘀”之声响起。就在我还沉浸在一厢情愿的臆想之中时，对方发动了雷霆一击，车2进7。我一看，对方下一步有进马踩我七兵进而踩相换马的棋，同时也暗伏着塞相眼打闷宫的手段。一下子换成我长考，算来算去都是我亏，时间一秒一秒在减少，我知道自己心里素质不是很好，最怕下紧张棋，于是先挺起边兵再说，打算对方上马时再进肋车巡河，看能不能策应一下。对方进攻线路跟我想象的一样，踩我七兵时，我借巡河之车马九进八。对方炮4平1，我马八退六，蹩住对方马腿，车看九路边兵，一厢情愿地寄希望于对手冲动打兵，好赚一大子。精明的对手并没有被假象所迷惑，走了一步进车下二路摆脱牵制，我退炮一打，对方回卒林，我的二路炮继续如影随形地跟着，对方又进入我方兵线，我再跟随，如此反反复复，双方都不犯规，我希望不变作和。对方退车巡河先变，我借机赶紧出动右车。借马打兵，对方如愿取得了三子归边的优势，几步之后更是形成了马赛相眼，炮打底相的杀势。眼看大势已去，借助唯一的一点点时间优势，我开始拼命，看能不能浑水摸鱼。在进二路车、送三路兵两步过门之后，我六路呆马跃出，一脚踢掉对方象口卒，弃子进攻。时间吃紧中，对方也来不及细算便随手吃相准备抽将。我死马挂角再弃，逼对方支士后打中卒将军，随即换掉对方看家底车，并取得了空头炮的优势，至此，我才回过头来进帅化解抽将之势。对方一步上马咬炮，我炮五退二交根，对方不得不回车巡河，以防我进仕角炮形成重炮杀势。之后，我不但抽回一马，还先手叼住对方边炮，两步顿挫后，对方正在思考要不要边炮平肋喊一军时，计时钟响起了“嘀嘀”的叫声，此时，我也仅剩19秒。
稍事休息，名次表出来，我12分，16名。像我这种州赛都不敢参加的水平，能够在省内外80名选手中获此名次，全凭冥冥之中的运气使然，排名在我之后的何斌等一干好手，高我至少三先以上。此行收获满满，意气风发，赋诗一首，以博方家一哂：
少年仗剑啸枰间，快意恩仇若许年。
历尽风霜千里路，是非成败付云烟。
